夜半呼名

初夏的夜，闷热得紧，窗户大敞着，希望能透进一丝凉风。七岁的小明翻来覆去睡不着，奶奶白天刚絮叨过的话在耳边打转：“小明啊，夜里头，要是听见外边有人喊你名字，你又瞅不见人影儿，千万莫应声，也莫回头，不然啊，魂儿要被勾走的！”

小明撇撇嘴，心想这都是些老掉牙的吓唬小孩的玩意儿。

朦朦胧胧间，他似乎听见窗外有人轻轻喊他：“小明……小明……” 声音细细的，像隔壁的丫丫。

他迷迷糊糊地支起身，扒着窗沿往外瞧。院子里黑漆漆的，月光被浓云遮了大半，只有几颗疏星。什么人也没有。

“小明……出来耍呀……” 声音又响起来，带着点稚气的引诱，似乎就在窗台底下。

“谁呀？” 小明困意未消，嘟囔了一句，正想探头出去看个究竟。

突然，隔壁房间传来奶奶几声剧烈的咳嗽，打断了他的动作。小明顿了顿。

“小明……呵呵……我捡着好东西了……快来……” 那个声音再次飘来，这次却带上了一丝说不出的怪异，有点尖，有点飘，还夹杂着一种极轻微的“沙沙”声，像是……像是用指甲在墙皮上划拉。

一股寒意从小明尾椎骨猛地窜上后脑勺。这不是丫丫的声音，也不是院里任何一个小伙伴的声音！那声音空荡荡的，带着一股子阴气。奶奶那张严肃的脸和那句“魂儿要被勾走的”警告在他脑海里炸开。

他猛地缩回脑袋，一把将薄被蒙过头顶，牙齿都在打颤。大气不敢出。

外面的呼喊声还在继续，时远时近，那“沙沙”的긁擦声也断断续续，仿佛有个什么东西正在他窗外逡巡，焦躁地寻找着什么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也许只是一阵儿，也许是半宿，声音终于渐渐消失了。院子里恢复了死寂，但这种寂静，比之前的任何声音都让人心头发毛。

小明一夜无眠。

第二天一大早，他眼圈发黑地找到奶奶，问她昨晚有没有听见啥动静。奶奶眼神复杂地盯了他半晌，才缓缓说：“许是听岔了，夜里风声大。记住奶奶的话，不该应的，莫应。” 但她的眼神里，分明有一丝后怕。

小明不死心，跑到自己窗台下查看。院子里的土地被昨夜不知何时落下的微雨打湿了一点，显得有些泥泞。然后，他看见了。在他窗台底下那片干硬些的泥地上，赫然印着几串小小的、细长的脚印，每个脚印前端都有五道清晰的、尖锐的划痕，像是某种鸟爪，却又比任何他见过的鸟爪都要细长诡异。那些脚印从墙角延伸过来，一直徘徊在他的窗下，最后又消失在院墙的阴影里。

小明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。

从那以后，小明再也不敢不信奶奶的话。每晚睡觉，他都会把窗户关得死死的，哪怕是酷暑三伏。他总觉得，黑暗里，有什么东西，还在等着他应声。那种被未知窥伺的感觉，像一把冰锥，时时刻刻抵着他的后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