鞋引

小文从小就是个马大哈，东西随手乱扔，尤其是鞋子。奶奶以前常念叨：“小文啊，鞋子脱了要摆好，鞋尖千万不能对着床，也不能胡乱堆在门口，不然会招来不干净的东西。”小文听了，嘴上“嗯嗯”应着，心里却不以为然，觉得是老人家吓唬小孩的。

上了初中，小文住校了，没了奶奶的叮嘱，更是我行我素。宿舍门口，他的鞋子总是东一只西一只，横七竖八。

一天晚上，他熄灯后照例把运动鞋踢在床边，鞋尖不偏不倚，正对着自己的床铺。

夜半，他被一阵细微的“悉悉索索”声惊醒。声音很轻，像是有人在地上拖着什么东西慢慢移动。他竖起耳朵，声音似乎就来自门口鞋堆的方向。“老鼠吧？”他嘟囔一句，翻了个身，强迫自己睡去。

第二天早上，他发现门口的鞋子竟然都整整齐齐地摆好了，而且，每一双鞋的鞋尖，都朝着宿舍里面，有几双甚至直直地指向了他的床。他心里咯噔一下，问室友，都说没动过。

接下来的几天，只要小文晚上鞋子乱放，第二天早上它们必定会被摆放整齐，鞋尖无一例外地朝内，甚至越来越精准地对向他的床位。那“悉悉索索”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，有时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，像是赤脚踩在地板上的冰凉触感。他开始有点发毛，睡觉前会刻意把鞋子摆好，鞋尖朝外。

周末回家，小文松了口气。周日晚上，他玩电脑到很晚，困意上涌，迷迷糊糊地踢掉拖鞋就爬上了床。那双棉拖鞋，一只鞋尖朝里，一只鞋尖歪斜地指向床尾。

他睡得很沉，直到一阵冰冷的寒意将他冻醒。房间里漆黑一片，窗帘没拉严，透进一丝惨淡的月光。

他睁开眼，首先看到的，就是床边地板上的那双棉拖鞋。它们不知何时被人摆正了，两只鞋尖，笔直地、纹丝不差地，对准了他的脸。

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，那两只拖鞋里，此刻，正“穿着”一双脚。

那是一双瘦骨嶙峋、皮肤青灰的脚，脚踝细得仿佛一折就断，脚趾甲又长又黑，微微蜷曲着，紧紧扒着拖鞋的边缘。

顺着那双脚往上看，一个模糊的、高瘦的黑影，正无声地站在他的床边，微微低下头，仿佛在端详他。由于光线太暗，他看不清那东西的脸，只能感觉到一股令人作呕的、混杂着泥土和腐肉的腥气。

“你的鞋……”一个干涩、嘶哑，仿佛砂纸摩擦般的声音，从黑影的方向传来，“很合脚……”

小文脑子“嗡”的一声，浑身血液都凉透了，他想尖叫，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，发不出一点声音。

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。等他再次醒来，天已大亮，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。父母在床边焦急地看着他，说他发高烧，做了噩梦，一直在说胡话。

床边的拖鞋还好端端地摆在那里，鞋尖朝外，是他昨晚应该摆放的样子。一切都像一场逼真的噩梦。

可是，房间里那股若有若无的土腥味，却久久不散。

从那以后，小文再也不敢乱放鞋子了。无论是家里的拖鞋还是外出的鞋，他都会仔仔细细地摆好，鞋尖一律朝外，或者收进鞋柜。他甚至会在鞋柜里放上几枚旧铜钱，听说是辟邪的。

只是，每个深夜，他躺在床上，总会忍不住朝门口看一眼。他总觉得，那双摆得整整齐齐的鞋子旁边的阴影里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静静地等待。有时候，他仿佛还能听到那细微的“悉悉索索”声，和那句让他永生难忘的低语：“你的鞋……很合脚……”

他知道，那晚看到的，绝不是梦。那个“东西”，可能还在某个角落，等着他下一次忘记摆好鞋子。奶奶的话，原来从不是吓唬小孩的。有些老规矩，还是得信。不然，你永远不知道会“引”来什么。